維特魯威(Vitruvius)在公元前25年就提出了好的建筑應該具備的三要素——堅固、實用、美觀。在今天的社會分工中,我們不難發現這三要素分別被三類的從業者所執行。專業分工帶來的優勢,是我們可以用更加專業、科學和高效的方法實現“造房子”這件事;劣勢則是行業分工帶來不同專業間隔閡和誤解的加劇,這種目的和方法的割裂極大的限制了行業未來的發展動力。
在文藝復興之前,我們稱這個時期為漫長的匠人時代,在這一時期建筑行業往復發展的過程中,匠人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匠人作為集“工”與“藝”為一體的存在,保證了技術和藝術緊密聯系;但另一方面,受限于匠人自身的專業局限性,建筑行業的發展始終較為緩慢。因此匠人時代的行業發展特點是技術和藝術交替進步,緩慢向前。在匠人時代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建筑行業最頭疼最難以解決的問題依然是“如何把房子蓋起來”。
隨著結構技術發展趨于完善和停滯,建筑行業主要討論的問題逐漸轉變為“如何讓房子看起來更美”時,建筑藝術試圖繼續發展并脫離技術的束縛。
14世紀開始,歐洲文明進入了文藝復興時期。在建筑行業,文藝復興的先行者以復興古希臘、古羅馬的建筑藝術為目標,進行了大量古典風格要素以及對于古典美學比例的探討。
阿爾伯蒂設計的新圣母教堂正立面由嚴謹的古典數理比例控制,其裝飾也完全源自于對于古典風格要素的操作,而非技術表現。另外從這個時期開始,作為表現美學操作的建筑的正立面設計變得尤為重要。這種脫離技術的“純藝術”操作,為建筑行業帶來了全新的評價方式,也造成了建筑中藝術和技術的分化,于是新的時代到來了:分離時代。
1648年,巴黎皇家繪畫與雕塑學院成立,其后發展為我們今天熟知的巴黎美院(école des Beaux-Arts)。該校的辦學宗旨之一是搶奪文藝復興以來由意大利控制的藝術話語權,并以此妝點法國強盛的王權。巴黎美院建立了一套系統的、基于古典美學操作的建筑教育體系,即后世聞名的“布扎體系”,影響深遠。我國的建筑教育先行者梁思成、童寯等老先生皆培養自該體系。100年后,隨著資本主義和工業文明的發展,法國創辦了巴黎理工學院。該校是最早的系統教授工程技術的院校之一。從這時起,我們把美術學院培養出的學生稱為建筑師,理工學院走出的學生稱為工程師。
建筑師和結構工程師的產生,象征著建筑行業中原本由匠人負責的藝術和技術第一次分裂。工業革命給建筑行業帶來的沖擊除了帶來大量新的方法,新的技術,更重要的是如火車站、商業街、展覽廳等全新功能的建筑需要大量建造。這些功能對建筑提出了全新的需求。
面對工業化、現代化的大潮,結構工程師們如魚得水,接受傳統教育的建筑師們卻一籌莫展。
建筑行業迎來了一次徹底的變革——現代建筑運動。少數英雄式的先鋒人物,結合了新的技術和新的需求,通過思想和實踐引領了行業的發展,故此我們稱這個時代為——大師時代。在這個商業文明發達的年代,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些商業頭腦最好的建筑師們。
1915年,為了解決一戰后住宅大量建設的需求,并且迎合工業標準化生產的方式,柯布西耶提出了“多米諾體系”。多米諾體系我們現在都很熟悉了,可在當時,多米諾體系的提出,相當于建立了《混凝土框架結構體系的行業標準》。簡單的說,柯布西耶想要當所有建筑師的老師。如果說“多米諾體系”只是技術操作指南的話,柯布西耶1926年提出的新建筑五點,則完全是基于多米諾體系的美學操作方法。這還不算完,考慮到廣大的“徒子徒孫們”悟性有限,柯布西耶于1933年設計建造了新建筑五點的樣板房——薩伏伊別墅。薩伏伊別墅的偉大,不在乎簡單的美丑評價,而在于其基于全新的技術手段(結構方式),創造出一種區別于以往的藝術潛力。
因此對于沙利文和密斯來說,技術是解決需求的方式,藝術是妝點技術的手段。柯布西耶的美學操作基于技術本身,并由此提出了行業的普適規則。特別是柯布西耶提出的普適規則,是過去近百年建筑師和工程師的重要共識,也成為了中國超過90%建筑的基本模板。
但是在多元化發展的今天,這套規則一定程度制約了建筑行業的繼續進步,甚至于產生了我們說的“千城一面”。